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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希」オレンジ(中)

你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大幸。

——佚名







冬雪钻进希的围巾,在她的后颈落下一个轻吻。她轻轻叹了一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把小伞。金属的手柄划过一丝声音,打理伞面时,雪已经将停要停了。颈部残留着空落落的触感,希伸出右手,食指摁在后颈,指尖也冰凉凉的,和雪的温度融化在一起。她低头看了看鞋子,鞋面上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几秒钟,融进鞋面,留下湿润的痕迹。


在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是多久,她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是在另一座城市的另一个街区。街道上铺着石板,石缝间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青苔,嫩嫩的绿色钻出一头。那里比东京要干净整洁,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带着日式建筑的木质结构。她被一双大手牵着,看着稀松的人群和车辆。也是一个下雪天,雪落在她周围的石板路上,身体被伞包裹着,摊出一片小小的圆圈。


被牵着或是抱着走在街上时,常常见到国中生从自己身边经过。什么都还不懂,只是听他们说说笑笑之间,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听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抬头一看,爸爸在温润地笑着,她也跟着小,咿咿呀呀地,发出模糊不清地音节。


一百日元的小店里,风铃窸窣地摇晃着。她的眼睛也快要闭上了,懵懵懂懂,昏昏沉沉。伞放在地上,她被那双大手举起来,放在肩头,温暖而安稳的感觉,头顶上落下一枚雪花——和她在童话书里见到的不一样,她眯了眯眼,小手指摸上头顶,没有六个角,只有小小的一粒,比指头还小。


希微微张着嘴,想要表达出什么,却不能再脑袋里搜寻到合适的词语。举着她的男人温柔地笑了,清爽的嗓音吐出几个音节。


“ゆーきー”


“ゆ……ゆ……”希的小舌头卷卷的,急慌慌想要发出“き”的声音,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坐在肩头,没落的眨眨眼。


“パパ……”


挥舞的小手被男人轻轻地按住了。听到从希口中跳出的音节,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那一抹碧绿的湖,和女儿眼里的色彩一模一样。





记忆的重叠,是从那一种熟悉的触感开始的。


人在年少的时候,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只管向前走,摔倒后抱着爸爸放声大哭,还没等眼泪流出来,就能听到温柔的抚慰。


那个时候,对世界的一切充满了善意与好奇,对自己将来会经历的,却无暇顾及,因为总也,着眼在当下,因为不懂,所以无拘无束。


等到意识到那个年纪的好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已经再也走不回去了。


“パパ……”









希站在原地,红灯已经转绿。日光已经暗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东京都内闪烁的霓虹。便利店的字已经亮了,一天一天又将要结束,而转眼间,一年也快要走尽了。


前几日,接到家里寄来的信。


“阿希。”父亲的字迹带着薄荷味的香,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信那头的形象,和记忆中的父亲重合在一起——和她一样操着关西腔的,温和的男人。


“阿希在东京过得如何?”


“和绚濑同学还是这么要好吗?”


……


也许是因为遇上了绘里,也许是因为一不小心喜欢上了绘里,也许是因为只能掩藏于心,也许是因为圣诞的夜晚,那一个场景让自己破灭了一切的,卑微的期望,总之,一向包容着这个世界的希,面对几个月就有一次的信,第一次暗暗落下泪来。出于对往日的眷恋,或者是,还有那么一丝丝在单恋里的苟且。


那天过后,不再晚睡,不会再因为翻来覆去而不能入眠。相反,覆拥着厚厚的棉被,她在躺下后几分钟,就可以很快地进入梦乡,尽管,夜夜梦到的还是绘里。她试着去释怀一些感觉,就像包容一切一样,去包容这份感情。












“希。”


跨年的花火大会是在河对岸。


绽放的,璀璨的烟火,化作一粒粒星辰,铺满整个水面。在河的这一头看来,是一场辽远的梦境。希正坐在桌前,微微收着的下颌让她显得很听话,像平日里孤高的,而被人类驯养的金狐。湛蓝的眼底映衬出远方的微芒,NHK的节目里,正在倒数着新年。


line里,同级生的新年祝语已经刷了满屏。绘里却乖乖的,没有拿起亮着屏幕的手机。


希背对着她,在准备新年的沙糖芋艿。甜滑的感觉落入口中,软软的,入口即化。之前,希曾说这是老家的母亲教给自己的,只有绘里觉得这是希独有的味道。


那一声轻唤挠得希心里痒痒的,偷偷回过头,看到乖乖正坐的绘里,不纯洁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她收拾好碗筷,用小陶碟装好,放在方桌上。


“明明还没有到新年,那些人就已经提前放了烟火呐?”


希衲了衲和服的下摆,正坐在绘里的对面。天花板上垂下的小灯,发出她温暖的光线。和室里,两张床已经铺好,每年,绘里都会在新年到来之际,在希的家里留宿几日。


远方的寺庙里,新年的钟声还没有敲响,已经是23:55,窗外依旧是万家灯火,带着对故人的思念,对新一年的向往,留着一盏小灯,在诺大的城市里,聚集着一个个小小的家。河岸边,还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等待着新年到来的一刻,点燃还没有绽放的烟花——他们的头顶上,已经有了来不及等待的,在新年未到便已经盛放的花火。


几分钟后,一些人会从家中出来,在寒冷的冬夜,去路边的关东煮小店,或是深夜居酒屋里,喝上一盅温热的清酒,小孩子在家中沉沉的入睡,父亲又将走上新一年的路程。东京都的叶,在前几日落尽了,街头的落叶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一条青色的沥青路。


“绘里亲的新年愿望……想好了吗?”


绘里收着和服的宽袖,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沙糖芋艿,左手接着,入口的时候,能够吃到希特意加入的桂花的芳香。将着刚刚吃下去的甜味,绘里抿嘴一笑,金发披散下来,一缕滑进和服的领口。


“新年愿望当然要早早地准备好。”


“噗……咱好想知道。”希弯了弯腰,给绘里倒上了一小杯红枣茶。绘里认真的蓝眼睛,大人做派,却对这样的事情有独钟,许愿……如果许愿真的有用……希敛着笑容,手肘微微一顿……如果是东条希的新年愿望,那么就是,希望绘里能够过得幸福呐……


“像是步入了老年化的希……”绘里捧着红枣茶,噗嗤一笑,“希已经到了要养生的年龄了吗……”


“咱没记错的话……绘里亲的生理期正好是这几天……”


……


红晕悄悄爬上了绘里的脸颊,她轻咳了一声,红枣茶浮动的热气顺着鼻尖,她微微眯起眼,咕噜了一声。


“希总是记住一些奇怪的东西。”


——关于绘里亲的,都已经成了习惯,并不用刻意去记住。


花火在遥远的天际绽放出缤纷奇彩。希回过头,才发现新年的一刻已经到来。


“啊啦,绘里亲,快许愿!”


她瞪着一双祖母绿的双眼,把对面的人从神游中拉出来,嘴角却止不住的笑意。相对而坐的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双手合十,耳畔是新一年盛放的回响。仅仅几秒钟的愿望,在屋内的沉默与屋外的喧嚣中显得格外认真与庄重,两人都好像要相信,这样的愿望会实现一般。


——咱的愿望是,现在喜欢的那个人,可以一直幸福下去……贪心一点的话,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希默许下心愿,睁开眼时,天际已经一片光亮,赤橙黄绿的光芒在河岸边交相缠绵,一丛丛花火如同盛夏的芦苇,在水边簇成一团。绘里已经睁开了眼,扑闪的蓝眼睛带着一团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希。


呼吸之间,一枚巨大的烟花,在富士山顶燃烧成炙热的色彩。


她看着绘里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明亮如暖阳,眼里的冰雪都融化成一江春水。因为太美好,才让人想要拥抱和占有。亲爱的神明大人,他们都说,真正的爱是不带有任何欲望的,所以说,这样无法传达的感情,是否是对内心杂念的惩罚呢……


咱一直都很怕,做出什么傻事啊……


“希,新年快乐!”


绘里乖乖地说,声音从遥远的另一侧传来,直愣愣穿过烟火的爆裂声,传进希的耳廓。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歪了歪脑袋,报以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夜里,天空还没有恢复到往日的漆黑。已经是深夜,睡眠向来规律的绘里,在迟到几小时后,钻入被窝里,便沉沉地睡去。另一张床上的人,侧着身子,难过,落寞,都在新年的第一天涌上心头。


原来以为,会一个人走完很长的路,直到遇到了绘里,才知道陪伴原来是如此幸福的词语……后来以为,因为那个人而不会再孤单,直到明白,将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对着另一个人,露出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


她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在自己最为真实的三年,遇到了一个这样矛盾,让人沉沦的绘里,不幸在,不久之后,两个人就会各自远去。


说到底,爱上绚濑绘里,是东条希的大幸,也是她的不幸。


所以,这已经是,能够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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