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德拉」观察者

双狼组 | 德拉 现代架空

设定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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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滨海别墅，巉岩上的小屋百叶窗放下

剩落艳红的野葡萄藤缠绕灰白的柱子”

 

 

5:25 a.m.\ 晴\ 能见度 14公里

 

下了一整夜的雨。

在夏天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德克萨斯喜欢在早晨起来时开一罐冰啤酒，然后把拉环放在桌上之后进浴室洗一段只有五分钟的澡。从浴室出来时她可以顺着那根棕色的线把百叶窗拉起来，这个世界最狂躁的海的一角在离她几百米远的悬崖下面。水珠顺着她脖子的曲线淌进胸脯，最饱满的一束阳光被完整地吸纳进那一滴水珠里，流向平坦的小腹。

有人说德克萨斯的下颌线有信鸽翅膀一样的弧度，她一直以一种容易让人误会的高傲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种每次喝酒时都会想起来的片段让德克萨斯小姐更希望秋天快一点到来。

昨天接了新的任务，明天太阳从最西边落下去的时刻，这是这个任务结束的最后期限。她把剩下半罐啤酒倒进下水道里，金属罐和垃圾桶碰撞发出噪音。

今天从去仓库的路上她点了一根烟，只夹在手指里抽了两口，一直等到烟燃尽了也没有再碰过。德克萨斯不依赖香烟，她的行事没有章法，而香烟给这种没有章法的过程添加了更多不确定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错拿了放在抽屉里的烟盒，已经受了潮，带着沉闷的海风气味。

爱车是一辆改装过的猎鹰，明明是军用的车，她从一个旧货市场里面拖出来，用自己雇佣金的一大半去填了这辆车的缝隙。

“试一下威士忌口味的烟？”

她挂着倒档的时候回想起这句话，一只手把安全带扣上，右手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熄灭了。

 

 

7:20 p.m.\ 晴\ 能见度 11公里

 

车在暮色里，沿着海岸上悬崖的弧线，玫瑰色的海风扑打在玻璃上。信天翁绕过车顶向海浪俯冲，偶尔有一辆重型货车从对向车道驶过来，掀起灰尘之后消失在后视镜里。

德克萨斯在家门外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些烟灰，她把刀鞘挂在腰带上，匕首已经出鞘了。钥匙像往常一样放进锁孔里，只轻轻一拧，就能听到金属锁芯碰撞解锁的声音。

她在海风里捕捉到了熟悉的散漫的气息。

 

“我真是有点想你了。”

 

她认出来那是拉普兰德，把刀收回刀鞘里。

拉普兰德开了她的酒，坐在窗台上。西沉的阳光缓慢地在她脸上流动，在那句话的时候她转过头来，德克萨斯能捕捉到她的情欲，像是在流沙里面的一粒石头，粗粝而难以分辨。拉普兰德比几个月以前消瘦了一些，还是和以前一样，乐于观察德克萨斯听她说话时流露出来的情绪。

德克萨斯把钥匙放在柜子上，和拉普兰德的那一把放在一起。她把外衣挂在柜子里，贴身的衣服上有一些汗渍，她背对拉普兰德脱了衣服，手指贴着腰线，身体伸展着，那件贴身的内衣从头上轻盈地滑出来，被扔在地板上。她在那道目光里进了浴室，水流的声音遮住拉普兰德喝酒时气泡从喉咙里面吞下的声音。

 

“这次去了很多地方，带的货不少。德克萨斯小姐，我大概很久不需要出远门了。”

德克萨斯没有应她。

 

拉普兰德穿走了浴室里的鞋。

德克萨斯穿了一件短袖，出来的时候湿漉漉的脚在地板上留下脚印。靠在床边擦头发的时候，她低着的眼睛看到一双脚踩着她留下的脚印慢慢靠过来，直到酒的气味离她只有几公分远。她捕捉到橡木和葡萄藤的清香，参杂着些许炭火的干燥，想起隆冬时壁炉里树枝爆裂发出的声响。

 

“你去那边过了一个冬天。”她说。

 

酒的味道停顿了一瞬间。她觉得她能感觉到拉普兰德在笑，但那种表情的变化比她的情绪还要让人难以体会。她听到拉普兰德说，“我亲爱的德克萨斯，哥伦比亚美丽的小姐。”

 

“我不在的时候，你依然可以掌控我。”

 

德克萨斯轻轻推开她。她的脚尖碰着她的脚背，把鞋子一点点挪过来。

现在变成拉普兰德光着脚，大拇指触着那团湿润的脚印。她坐在德克萨斯刚刚坐着的位置，被子软绵绵陷下去的一片，她的手指被包裹在里面，她抬头看着德克萨斯把毛巾和地上的衣物抱着放进洗手间的槽里，在德克萨斯不注意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腕。

德克萨斯一瞬间的紧张让她像被激怒的独狼，但只在转身之后，这种剧烈的反抗便在一瞬间熄灭了。

“不要戒备我。”

拉普兰德把她拉到床上，她带着凉意的、还没有干透的头发擦过她的小臂。又像想起了什么，她起身把百叶窗拉下来。回到床上的时候，德克萨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屋里只剩下窗缝里透过的一点残留的光线，像是香烟快要熄灭的火星发出的微弱的晕影。拉普兰德就是在这样的光里嗅到她那盒威士忌香烟的味道，从德克萨斯的颈窝里，她的鼻尖轻触着德克萨斯的耳垂，两手撑在她的腰间。

“在那边即使是暴风雪的晚上我也在想你触碰我。”拉普兰德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这种触感就像是她今天抽那根烟的第一口，那种轻浮的、挑衅的、谄媚的又像是颗粒磨拭的质感在早晨的时候钻进她的喉咙进入她的肺，在里面打了个转从鼻腔里变作烟雾飘出来， 而现在则是手指尖在手背上画圈的感觉，也是夏天闷热的湿气正摩擦着耳廓。

德克萨斯把手探进拉普兰德乱糟糟的长发里，顺着后颈、后背，落在她的皮带上。

 

7:12 a.m.\ 晴\ 能见度 15公里

 

半夜又下了一场雨。雨下得急，夜里德克萨斯被雨水落在葡萄藤上的声音吵醒时，她的手背上叠着另外一只手，两层薄薄的皮肤贴在一起，在深夜里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手腕的脉搏正在跳动。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指捏着拉普兰德留的纸条，上面写着“早安，亲爱的雇佣兵小姐。”

 

德克萨斯后悔那个时候给了拉普兰德一把钥匙，或者说是被她偷走了一把钥匙而自己没有去换锁。就这样搁置下来的后果是给这个人幽灵一样的轨迹提供了便利。她一样开了罐啤酒，进浴室里洗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拉普兰德夹着一根烟，靠在门边半眯着眼看她。

“我猜你今天没有工作。”德克萨斯可以闻到她的烟有树莓的香气，是一种这个地区没有的女士烟才能发出的味道。她的视线划过拉普兰德夹着烟的手指，手腕的袖口残留了一点不易被察觉的血迹。

她的语气很低沉，但是总算是正面回答了拉普兰德的问题。

“我不是为你一个人做事。”

拉普兰德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这是有工作还是没有工作，几点要去做完这一单任务，这些拉普兰德都不知道。她只是其中一个雇主，两个人都清楚这一点。她只是这个地区混战状况下面的军火贩子之一，南北军交战，她不介意这种状况再拉长个几年。昨天那批货绕过最北端的海峡直接送到另一端的冰原地带，和德克萨斯一样，她们永远不缺少客人。

“我对你的生意就跟你对我的一样没有兴趣，雇佣兵小姐。”拉普兰德吸了一口烟，把烟蒂丢进下水道里，厕所里冲水的声音掩盖了呼气的声音。“不过不久之后你的工作会与我有关也不一定。”

 

德克萨斯不能理解拉普兰德喜欢观察她的癖好。她的眼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红色，如果仅仅是看着她，就像是刚出生的狼崽一样毫无戒备。没有戒备的商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不过一年。或许半年。有一次她们就这样在床上，也是一个昏暗的傍晚。拉普兰德第一次主动谈起她的工作。她说在这里做贩卖武器的那些勾当，也就是和几十年前卖点糖果是一个道理。“要讨甜头就要拿东西来交换，要活命也一样。”

“倒是你。”拉普兰德翻过身，偏头在德克萨斯的耳边跟她说，“等我以后做了什么别的生意，我也许还能和你打交道。”雇佣兵帮人解决一部分仇恨，然后制造新的仇恨，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永无止境地流动，只要还有利益在人类之间存在，仇恨就永远存在。“所以我不愁找不到你。”

 

“我走了。”德克萨斯跟她说。

 

 

 

1:20 p.m.\ 阴\ 能见度 9公里

 

德克萨斯靠在猎鹰的前盖上抽烟。从今天开始，日落的时间会一天比一天更早，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她的车停在悬崖边上。这里原本是一处墓地，是这边一个落幕的大家族最后的归属地。海风带来的潮湿过于严重，几座墓碑上结满厚实的盐霜，几根藤蔓稀疏地缠绕在上面。从这里可以看到她那座同样在悬崖边的屋子，拉普兰德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她猜测她在午睡，在喝她的啤酒，把烟蒂留在那个金属的垃圾桶里。

她从猎鹰的车厢里拎出来那三个空了的油瓶，堆在空地上，吸了一口烟，把烟蒂丢进去。火焰在塑料上制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参杂着塑料熔化之后难闻的焦臭味。这让她想到拉普兰德那个已经是灰烬的房子，冲天的火此时此刻像蔓延到了那栋悬崖边的屋子一样。她重新抬起头望向那边，只有海浪扑打在悬崖边上发出的浪潮的咆哮声，拉普兰德依旧在房门里没有出来。

昨天夜里她从拉普兰德脖子上摘下来的项链也躺在那座房屋的火里，和拉普兰德家里的床、柜子、两把Beretta 92fs一起燃烧殆尽。

德克萨斯在等日落。

 

7：45 p.m.\ 阴\ 能见度 8公里

 

德克萨斯的车停在第四街区的第二个电话亭旁边。一个旧皮箱靠在电话机下面，她从里面取出三张暗黄色的钞票，把剩下的钱放回箱子里，箱子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车一路驶向港口，在第三个岔路口她拎着皮箱下车，点燃打火机丢在车后座最后一个油桶旁边。

旁边的仓库停了一辆旧皮卡，她从腰带里翻出一枚钥匙，挂挡，踩油，开到港口买了两张船票，再掉头往海岸边开。

8：50 p.m.\ 阴\ 能见度6公里

拉普兰德还是坐在窗边看着她。

她刚洗完澡，水滴顺着耳边的发梢向下淌。

“你拿走的那条项链我戴了10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拉普兰德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你的下颌线就像信鸽的翅膀一样完美。德克萨斯想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不过你要就拿去吧。”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乐此不疲地观察者。德克萨斯抬头看着拉普兰德，海风吹得百叶窗发出声响，她才想起今天早上连这扇窗户也忘了拉开。像是松了一口气。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船票，船会一路穿过最北端狭窄的海峡，一直到离最北端最近的一座城市。

“去那边等春天吧。”

 

 

 

 

 

*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 ①节选自木心《俄国九月》